她二十三四岁模样,尖鼻秀脸,长发披肩,穿条白色连衣裙,乍看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细瞧,你就会发现她眼睛里透着一股初出校门的女大学生绝不会有的刚强。
这种刚强,你通常只能在为人母的女性身上看到。
她抱着儿子穿过繁花落尽,只剩茂密绿叶的紫藤花廊朝这边走来,步伐沉稳,神色坚毅,叶峻一直悬着的心彻底放下了。
虽然刚刚失去了丈夫,但这位年轻的母亲没有被命运击垮,也许还比以前更坚强了。
想想在漆黑的千界巷里,她怕得不停尖叫,可还是用整个身体护着儿子的模样,叶峻对她能这么快就振作起来不觉得有多奇怪。
走到叶峻跟前,柳婉笑着说:“小叶探员,你气色看起来不错。”
“你也是。”叶峻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哥哥,你吃!”柳婉怀里的小男孩把两手抱着的几乎跟他的脑袋一样大的红苹果送了过来。
他一头亚麻色卷发,身上的粉蓝色短袖套装上印着很多小熊。他看着叶峻的淡蓝色大眼睛里充满了好奇。
叶峻对他本该红彤彤的眼睛现在却是淡蓝色也感到好奇。
“谢谢。”叶峻接过苹果两手一掰,苹果一分为二。他把半个苹果递给小男孩儿,“这半儿给你,咱们一起吃。”
“妈妈?”小男孩儿回头看着柳婉。
柳婉点点头,“‘叔叔’给你就吃吧。”
“谢谢哥哥。”小男孩儿这才接过叶峻手里的半个苹果,高兴地咬了一口。虽然柳婉纠正了他的称呼,可他还是坚持叫“哥哥”。
叶峻乐了,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儿咽掉嘴里的苹果,一脸自豪地说:“我大名叫‘陈宇航’,小名叫‘瓜瓜’。我今年四岁了。”
“‘瓜瓜’?”
“因为我脑袋大,长得像个小西瓜,所以叫‘瓜瓜’。”
叶峻笑起来,伸手摸摸小男孩儿柔软的亚麻色卷发,“你的头真的又圆又大,像个小西瓜。”
“爸爸说脑袋大的小孩儿聪明。”小男孩儿咬了口苹果,回头看着柳婉,“爸爸什么时候来接我们?”
柳婉愣了一下,眼底涌起悲痛,但随即就笑着对小男孩儿说:“还得好些日子呢。妈妈不是告诉过你了,爸爸这次出差的地方特别远。”
“嗯。”小男孩儿比头发颜色略深的细眉毛拧了一下,撇着嘴点点头,又咬了口苹果。
叶峻在旁边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对柳婉说:“对不起,那时候我要是能早点找到你们就好了。”
“你干嘛道歉!要不是你,我们哪还有命站在这儿说话?”柳婉摇摇头,“你坐下吧,小叶探员,一直站着会累吧?”
“我现在可以跑个半程马拉松!就是那边那个非说花廊这边的石凳子凉,非要让护士推个轮椅来让我坐。我又没七老八十,坐个石凳子会怎么样?也不知道有病的是谁。”叶峻说着偏头看了一眼坐在离他们有段距离的花廊石凳上翻看文件的飒珠。
柳婉笑了,“格杨秘书也是担心你的身体。算了,坐下吧,坐下聊。我们也坐下。”
她抱着儿子在左边的花廊石凳上坐下了,之后指着花廊外面的草坪问瓜瓜:“瓜瓜,要不要去那边看看小蚂蚁?”
瓜瓜盯着近在咫尺的草坪看了几秒钟,摇摇头,靠在柳婉怀里继续吃苹果。
柳婉苦笑一下,叹了口气。
一般情况下,这个年纪的小孩儿到了有花花草草,又这么开阔的地方,早放野马似的跑去玩儿了。
瓜瓜却是这种反应,妈妈喊他去玩都不去,一直粘在柳婉身上,再加上柳婉的叹息,叶峻猜这孩子多半是因为千界巷里的事落下什么后遗症了。
修弥轮天生感受力比普通人强,受到刺激后反应自然也比普通人大。心智成熟的大人会自己调节情绪,三四岁的小孩儿却做不到这点。
叶峻坐回轮椅上,问柳婉:“瓜瓜是不是因为那天的事还没缓过来?”
柳婉点点头,“他现在一看不见我就哭,一天到晚蔫蔫儿的,没精神,也不爱玩儿了,老是要我抱着。”
“那帮混蛋绑架犯真是造孽!”这么小的小孩儿,在黑漆漆的千界巷里被魔族追杀了几个钟头,还失去了父亲,对他的心灵会造成多大的伤害?
“你别担心,医生说不要紧,瓜瓜慢慢就会好起来的。”柳婉说。
“你带他看过医生了?”叶峻问。
“是格杨秘书带医生来看过我们了。”柳婉笑着说。
“哦。”老飒挺上道嘛。
“哥哥你怎么不吃?”小男孩儿朝叶峻摇摇手里的半个苹果核,“我都快吃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