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年夜这天，街上到处张灯结彩，商场里响起各种喜庆的歌曲，就连结伴逛街的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项时钦半弯下腰，端详着橱窗内一字排开的蛋糕，在灯光下，所有奶油蛋糕都美轮美奂宛如一件艺术品。

“先生，这是您订购的黑森林蛋糕，请拿好。因为动物奶油在室温下容易融化，所以最好冷藏存储。”店员递过来一个装了蛋糕的大保温袋。

项时钦打开袋子，往里觑了一眼，透明的塑料罩内，黑巧缀着娇艳欲滴的红樱桃，旁边的干冰氤氲白雾，光是看着都能令人心生甜蜜。

“预祝您元旦快乐。”店员小妹甜甜地笑着。

“谢谢。”项时钦回以微笑。

项时钦出了蛋糕店，刚巧就接到李暮商的电话。

隔着电话，李暮商的声音有些发沉，问项时钦大概什么时候会到他家。

“就快了，再等我二十分钟就好。”项时钦嘴里呼出白气，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他笑着说：“李暮商，我买了蛋糕，等下一起吃吧。”

项时钦想得挺周到的：情侣戒指之类的纪念品在分手之后就跟垃圾没两样，不管是留还是丢，都只会惹人烦心，而买蛋糕的话，吃了就是吃了，即时得到甜蜜，又不会留下半点痕迹。

到了李暮商的家，项时钦按了门铃，耐心地等待着，心里还在盘算晚上做点什么菜。

来开门的却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很惊讶的表情，没料到会在这里见到我吗？”陆可歌笑吟吟。

他这次没有再穿一身白，而是换了浅米色的高领毛衣，身长玉立，但再是素雅的颜色都压不住他的恶意。

项时钦皱起眉头。这是怎么回事？

视线落到跟在他身后的那个老人时，忽地愕然了。

“我已经把自己知道的都跟刚才那位先生说了，现在可以给我钱了吗？”薛鹏举朝陆可歌伸出手，讨好地讪笑着。

面皮干皱，像条老哈巴狗在摇尾乞怜，可鄙又可卑。

“你做得很好，”陆可歌拍拍他的肩膀，十分赞许地说，“约定好的报酬将在半个小时之内汇到你的账户上。”

“哦哦，那就好，好……”一听到有钱入账，薛鹏举顿时感恩戴德，走前还不断恭维陆可歌大方又慷慨。

项时钦茫然地望入客厅。但那个熟悉的高大身影并不在，屋内冷肃得连一根针掉落都能够听清。

“他在书房等着你。”陆可歌抱着手臂，施施然地说，眼神里尽是幸灾乐祸的狭促与快意。

“做好心理准备吧，他已经知道你做的那些事儿了。”

似乎想到什么愉快的场景，陆可歌以一种轻得毛骨悚然的语调说：“呵呵，你完了。”

他了解李暮商，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不可能能够容忍这种背叛。

直到这时，项时钦才第一次正视起面前这个“情敌”。

陆可歌似乎带点混血，五官秀丽端正，浅色的头发微卷起，从发丝到鞋尖，都打理得一丝不苟——甚至可说是有些神经质的整洁。

项时钦摇摇头，“你似乎很喜欢自作聪明，这是你的不幸。”

项时钦眼里的怜悯令陆可歌的表情扭曲起来，他几乎是狠厉地咬着牙说：“笑什么？难道你以为李暮商还会原谅你，觉得只要自己认个错就能够继续留在他身边吗？别异想天开了！我认识他四年了，远比你更加了解他。”

“前提错了，”项时钦把蛋糕放到茶几上，平静地说，“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过要跟李暮商成为伴侣。”

平静的语气却说着最锥心的话语，你求之不得的，只是我不想要的，这么认真地你死我活争起来，反倒好笑。

项时钦：“如果你肯再耐心一些，不把人当成傻瓜一样算计，就能等到我跟李暮商大吵一架后分手，再以善解人意的安慰者的姿态走到他身边。”

项时钦望着盒子里的黑森林蛋糕，内心很是遗憾。可惜了，这还是他第一次买动物奶油的蛋糕，一直挺好奇尝起来跟植物奶油的会有什么不同。

“自我安慰可帮不了你。”陆可歌不笑了，阴沉沉地盯着项时钦。

但比起从容不迫的项时钦，他反倒更像是那个需要安慰的人。

“李暮商固然会恨我，恨之入骨，但你敢肯定他不会连带着恨上擅自告诉他真相的人吗？”

不被期待的秘密，连揭露者本身都有罪。

“煽风点火的阴险小人从来都是秋后算账的主要对象，你比我更了解李暮商对待那种人会是怎么样的态度，”看着陆可歌一点点失去血色的脸，项时钦毫不意外地勾唇笑了笑，“你，好自为之呵。”

看着青年的背影，陆可歌无声地抓狂了，揪着头发，用力地扯。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楼梯旋转着往上延伸，项时钦拾级而上，听着自己的脚步声，从来没觉得这楼梯有像这一刻一样长得看不见尽头。

罕见的，项时钦生平第一次想要逃跑，从大门口跑出去，搭上最近一辆班车，跑到另一个城市、到县城里、山村里，这样的话，这辈子就都不需要面对李暮商的怒火、谴责以及那双黑眸里会有的失望。

看着书房的木门，项时钦的呼吸深了。

证据早就足够了，举报信绕开那些关系网匿名往上交了，也通过许欢打听到了纪检委已经有所行动了，自己本就再无理由跟李暮商庆祝元旦，究竟为什么还要来？

所以跑吧。

如果只是想要当面说清楚的话，早在陆可歌把真相抖搂出来之前，自己就有无数个坦白的机会，之所以一直不说，不就是因为想逃避面对吗。

所以跑啊！心底的声音大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