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在校外多拽的坏小子,在面对“老师”二字时都会气场散尽,这似乎是刻在每个学生身体里的本能。但谢忱此时碎掉的气场应该不是因为他怕老师,而是因为姜老师是他这把宝贝琴的——原主人。
谢忱一边心里嘀咕“那又怎样琴现在是我的”,一边找回了点该有的礼貌,客客气气把手机还回去。
姜司南很快从他乡偶遇的震惊中抽离,会心一笑:“是我。没想到会在香港遇见你,和它。”
他低头看向那把瓦蓝色的琴,目光近乎缱绻。
姜司南是个念旧的,既然算旧识,他便不再拘谨:“请帮我抱一下。”
说着他把猫塞给谢忱,转身拿起来那把琴,摸了一下琴颈上的烫金标记。
J→C。
谢忱干笑一声:“琴太久没用,音可能不太准了,我来调一下。”
姜老师动作温柔的抱起琴,爱不释手坐到旁边箱鼓上:“没关系,我来吧。”
“......”
这绝对是不想还回来了吧!
谢忱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宝贝被别人抱进了怀里,而作为交换,对方的肥球猫鸠占鹊巢,在自己怀里瑟缩的叫了一声,似乎是嫌他怀里不舒服。
什么破猫。
调完音准后,姜司南顺手插上电,动作娴熟地将效果器铺开摆好。
说来这些与吉他配套的效果器曾经也是他一块块仔细收集来的,用了许多年,即使几年没摸也不陌生。
他取下别在护板下面的拨片,依照自己习惯的角度踩效果器,试了几下琴音,随后眉毛细微地一蹙,摊开左手用余光扫了眼。
手指上沾了金属锈,看来这把琴已经很久没被人保养过了。
谢忱:“怎么?”
姜司南不动声色摩挲手指,重新握住琴颈:“没什么。”
谢忱“哦”了一声,锋利的薄唇抿成一条线。似乎是对面试结果没什么期待,但又不得不对姜司南多出一分戒备。
毕竟在他不愉快的记忆里,所有人都在强调他这把琴的前主人有多么多么厉害,说得天上有地上物,让他以此为榜样,念得他耳朵都生茧了。
这么着,一段激昂的前奏猛的响起,没打招呼就压了过来!
节奏时速急飙,丝毫没有缓和的铺垫,像是未经读条就放出了开局大招,杀气一瞬间将听众包围。
谢忱被忽然打断了还在酝酿的思绪,蹙了眉。
莫名能从琴声里听到......突如其来的愤怒?
不过没有证据。
因为面前的姜老师甚至神情柔和,指尖在品位上跳跃,眼皮半垂着看弦,完全没有在生气的迹象。
他嘴角牵出浅浅的弧度,视线并没有焦点,更像是沉浸在自己对音乐的掌控中。
松垮的长发垂在他耳侧,谢忱看到他耳垂上若隐若现的小猫耳钉,更将这个人点缀的绵软无害。
是错觉,大概吧。谢忱心说。
面个试有什么好带脾气的,他又没惹。
姜司南的旋律在半程才放缓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段抒情的技巧型solo,节奏扎实但不机械,层层递进,指法繁琐。
不比起初直抒胸臆,若外行来听,会觉得震撼稍减。但谢忱同为吉他手,不可能看不出这段的含金量,这才是姜司南要展示的真东西。
一个好乐手的评判标准绝不是“弹得真快”,那就像“唱得真高,画得真像”一样是最脑残的评价。
看着自己的琴被玩出大师级的花活,发出平时从未有过的极限音色,谢忱心里咯噔一声。
完了,真是亲生父母寻找失散多年的的孩子,来踢馆的!
这不是第一次有人觊觎他这把收藏级别的吉他了,但这是他第一次莫名产生了危机感,觉得自己此时像这把琴的后爹。
人家亲爹都找过来了,跟谁走还得看孩子意愿。
嗯......孩子意愿还是挺明显的,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琴还能这样玩。
谢忱再也耐不住了,连忙叫停:“可以了,姜老师。”
姜司南闻声谦和地笑笑,适时护住琴弦,关掉音箱。
“有些生疏了,弹得不好别见怪。”
那抹笑意在谢忱看来实在有些挑衅的过分了,怎么看都绵里藏针。
看谢忱没了下文,还在等结果的姜司南微微歪了下头,从谢忱怀中把猫接回去,诚恳中略带一丝忐忑:“那么,我通过面试了吗?”
谢忱双手插袋看向了别处:“还成吧。业界规矩试用期三天,无薪。”
“理解。”
姜司南朝他伸手:“那以后我就是员工了,还请多指教,谢同学。”
“昂。”谢忱虚握住那只手,别扭地嘀咕:“都不上学多少年了。”
姜司南笑着改了口:“谢老板。”
“嗯。”这还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