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队休假结束的最后一天上午,杨今予赖在床上玩手机的时候,突然收到忱哥发来的一个定位,没有配任何文字。
位置是在蒲城的某个区,看来他回来了。杨今予真想现在就打电话过去骂他,瞄了眼坐在一旁看书的闫肃。
他冷静想想,立即知道了谢忱的意思,必定是不想让他声张的,只联系了他一个。
“搞什么谍战啊。”杨今予心说。
于是他没有表现出突兀的情绪,稀疏平常的说:“闫sir,我去趟排练室。”
“嗯?我们不是在休假吗?”
为了陪杨今予休整,闫肃用所有年假换来的几日清闲,算来今天也刚好是最后一天了,他有些舍不得浪费每一分钟。
“或者,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跟着你去,今天可能会下雨。”
杨今予凑过去亲了一口闫警官的脸颊。
他知道他的男朋友能洞悉一切谎话,但又不得不瞒天过海,用起了无赖大法:“回来给你带好吃的,你想吃什么?烟袋桥老式点心?”
“好吧。”闫肃听出拒绝的意思,有些怨念的鼓了一下腮帮子。
杨今予跳下床,飞快换鞋去了,身后传来不放心的叮嘱:“带把伞,走路不要玩手机......”
“知道啦!”
大晴天的,杨今予没有看出一点要下雨的意思,但还是把伞拿上了,当作手杖在地面一敲一敲走着。
他在一个眼熟的地方找到了谢忱。
废弃的少年宫已经是断壁残垣,这里早说要拆建,多少年了也没拆,谢忱就坐在儿时他们常呆坐的矮围墙上。
记忆中这里很高很高,但现在围墙看起来只有半截,谢忱的鞋尖甚至能碰到地面,百无聊赖地扒拉地上的石子。
原来他们已经长高了这么多。
“叫我来这里干什么?”杨今予出声,一边朝谢忱递手。
谢忱攥住杨今予的手腕,轻轻一拽就将人拉了上去。
他没说话,杨今予便也不吭声了,给足了谢忱想开场白的时间。
两个人呆坐了一会儿,遥望同一个方向,看到的却不是同一片景色。
“你没事吧,吃药了吗。”谢忱终于打破静默。
这话听起来是在骂人。
但杨今予知道对方的意思,乖乖承认:“刚开始的时候有点......吃了,很及时。”
“对不起。”谢忱说,“我至少应该先跟你报备。”
“这是我的问题,忱哥。”
杨今予敛眸抠着虎口上的茧子,淡淡道:“如果你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放手去做吧。我的病不是你的也不是闫肃的,它不需要长在你们身上。”
“看来是真的不需要我了啊。”谢忱笑了下。
“我只是更......我没有不需要,你不要血口喷人。”
谢忱仰头望向被钢筋水泥遮蔽的天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说:“城市里没有极光。”
杨今予默默点了下头,已经隐隐有预感,便问:“所以你专程回来道别吗?”
“嗯。”
谢忱承认了。
以往谢忱的含糊其辞更像是钝刀割肉,杨今予总是游离在猜测与不安的煎熬中,听对方这次给了个拍板定论,提着的心终于死了,平稳落地。
他比自己想象中要冷静,似乎已经在脑海中预演了无数次,居然有些接受这个结果。
杨今予便没有问为什么,只是问:“你还会回来弹琴的,对吧?”
谢忱缄默了半晌。
“我想把那把琴还给姜司南。”
闻言,杨今予惊愕地侧头看他:“什么?”
谢忱兀自说道:“当然需要征求你的同意,毕竟那是你送我的生日礼物。”
杨今予佯装的淡定还是破了防:“你是在跟我说,你以后都不打算弹琴了是吗,你要彻底与乐队割席吗!”
“你知道的,我没有梦想。”
“我不同意,谢忱。”杨今予冷下脸色。“你爱去哪玩去哪玩,走多远走多久都可以,但你不能不是离谱的一员,这是我的底线。”
谢忱一哂:“你急什么,世界上是只有那一把吉他了吗,我又不是买不起更好的。”
杨今予直勾勾盯着人:“正面回答,谢忱。”
“......”
“杨今予,你知道你最大的毛病是什么吗?”
谢忱多年来还是第一次提出挚友的缺点,言语有些伤人:“你控制欲强的可怕,总是认为所有人都要像你一样,把音乐当成生命。”
“可我不是。我承认舞台上玩得很爽,音乐也常让人慰藉,但它绝不是普通人生命的全部。”
“你不是普通人,忱哥。”
“是啊,我还不如普通人。”谢忱嘴角微微翘着,一抹苦涩在他眼底若隐若现。
“普通人不会有一个沦落风尘的歌女母亲,不会像蟑螂一样藏在棺材房里挺过一波波疫病,不会8岁就习惯了拿砍刀与野狗们互捅。他们大概不会明白,文明社会高贵优雅,但总有一些人活得比原始部落还野蛮,眼里只有撒尿圈地盘和交/配。”
“谢忱......”
杨今予张了张嘴,忽然接不出话了。
谢忱很要面子,一向忌讳提童年的,也不知道他怎么了,突然自己主动提这么多。
谢忱看过来:“你说,谁喜欢这样的人,他脑子是不是有病。”
杨今予心里咯噔一声。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杨今予的反应倒是让谢忱很意外,挑了挑眉。
杨今予叹了口气,无可奈何道:“看来还是没瞒住啊。怪不得你突然走了。”
他说过,谢忱就是那种一旦意识到一丝陌生好感,就绝对会把人推开很远,老死不相往来的典范。
谢忱纳闷了:“你知道?怎么不提前告诉我。”
杨今予幽怨的看他:“我怎么说?我现在算是理解曹知知的心情了,一边是朋友一边是哥,当年我追闫肃的时候,她夹在中间也很难做。”
“你什么时候追闫肃的,之前不是说他追的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