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将军是我的爱徒，您让他在这些同僚面前失了面子，我很是难做。”

“哦，与朕何干？”赵澈轻蔑地一哂。

霍云开刚要说些什么，就被岳岱打断了：“赵先生似乎总认不清形式。是我留着你的命，你不但不知恩图报，还不识好歹。”

“这命你要拿，随时拿走。朕求之不得。”赵澈软硬都不吃，岳岱也拿他没了办法。

“没事的老师。您别生气。”霍云开给岳岱倒了一杯茶，“他这人就这脾气。”

“脾气？哼，我还不信，到了我手里的人，还会有脾气。”岳岱接过茶杯，走到赵澈面前，将茶杯里的茶尽数泼到了赵澈的脸上，“但愿下次见到你时，还能见到你的矜傲。”

茶水是烫的。赵澈闷哼一声，眯起了眼睛，茶水顺着他优美流畅的下颌线滴落。坐着的顾晋笑出了声：“义父，干得好。”梁有玉却低着眸子，装作没有看到。

“赵先生弄脏了鄙人的地板。”岳岱目光变得危险而贪婪，“是不是应该给鄙人擦干净？”

众人闻言，心里都是一震。听岳岱的意思，是要赵澈把地板上的茶渍清理干净。岳岱往赵澈小腿上用力一踹，右手粗暴地按住他的后背。赵澈被迫跪倒在地，俊美的脸颊贴着地面。岳岱把手挪到赵澈的后脑，用力——他把赵澈的侧脸当成了抹布，在地面上来回碾搓着。

霍云开从未见过老师如此暴戾的一面，他站起身：“老师！”

顾晋也是有些意外，他拉住霍云开：“霍兄三思。”

岳岱显然已经被赵澈气得不顾形象，这时候霍云开如果还敢拂逆他，后果只会更不堪设想。顾晋虽然玩世不恭，但还是了解岳岱的脾气，关键时候也不会添乱，有些特殊时刻倒是比霍云开还镇静些许。

赵澈闭着眼睛承受着岳岱的凌辱，每一秒都被无限地拉长，每一瞬间的疼痛都被放大到了极致。岳岱撒过气后，站直身子，擦了擦手。赵澈就这么侧躺在地上，无人问津。倘若知忧在现场，估计要跟岳岱拼命吧，赵澈自嘲地想，自己对霍云开而言果然只是一枚棋子，那么多年的手足之交兄弟情义，都比不过一个小姑娘。是，他霍云开是要干大事的人，而自己只会成为他的拖累。他做人做得还真是失败。“什么九五之尊，在我脚下，你一样是颗草芥。我还有其他的手段，如果你不想一一尝试一遍，就听话点。我是给霍云开面子，不是给你面子。”岳岱冰冷的声音自上而下流入赵澈的耳朵里。

他想死。但又不甘心就这样死。连留给世人的最后一面都这么狼狈不堪，他是皇帝，是龙，他不能死得悄无声息又屈辱至极。可他要怎么活下去？这种屈辱的日子会有尽头吗？他是不是该认命了？是不是应该放下他的自尊和傲气，接受自己这个亡国之君、阶下囚的身份？赵澈不知道该怎么选。他只是靠着自己的本能——也许恰恰就是龙的本能——说话、做事，不计后果，不计代价。

“倘若你不惜自己的命，我就折磨你那个小宫女，直到你肯乖乖听话。”岳岱继续说道，“还有，刚刚你提的条件，统统不作数了。典礼上你如果不念稿，我就会让她成为所有人的玩物，甚至连你，我也可以大发慈悲地分享给新政府的国民。”

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寒而栗。霍云开的心底更是笼罩了一层迷雾，胸口也像被什么堵住了一般。老师的形象变得有些模糊了。岳岱转过身后，脸上又是慈祥宽厚的笑容，他坐回沙发上，旁若无人地向三人讲起了自己在国外遇到的趣事，只是就连顾晋，都听不进去他的发言了。夜深后，岳岱等人离开了会客厅。赵澈就仿佛被人遗忘了般扔在那里。屋子里漆黑一片，夜晚寂静无声。赵澈睁着双眼，看不见任何东西。他感到无尽的迷茫与空虚，未知的前路里，能看到的只有无休止的折磨、凌虐、奚落、嘲讽——他真的好想逃。

被迫继位的时候，赵澈也是相似的心情。那时候他只有七岁，却忽然要扛下整座帝国的命运。稚嫩的他穿上龙袍，在万人山呼中走向皇位。一切来得猝不及防。他只有在夜深的时候，才能躲进霍云开的拥抱里，向他抱怨一声“云开，我好累。”

转眼十数年，似曾相识的长夜，似曾相识的无助与绝望，身边却没有任何可以托付信赖的人。赵澈觉得，这样活着，真的没什么意思了。

一夜无眠。

次日，几个陌生的下人把赵澈带去了厢房。“以后你就暂住在这里，大典结束后，霍将军会把你接走。”一个中年妇女面无表情地说。

“知忧呢？”

“老爷说，这几天他先帮你照看着，等你进了霍将军府里，再把人送回来。”说罢，中年女人便带着其他仆人离开了。

赵澈就这样被好吃好喝好穿地幽禁了五日。打一鞭子再给颗糖，岳岱的手段果真了得，只可惜对赵澈来说没什么用，驭人之道有谁比得过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