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树叶青绿,在风雨中摇摇晃晃,豆大的雨点打在上面,叶子晃悠着往下弯,复又弹起,黄白色的小花星星点点,也脆弱不堪,在雨水的冲劲下不断的坠落。
一进校门的笔直宽路叫孝严大道,取自建校校长名字的后两个字。道路两侧种了两排樟树。四五月时走在这条道上,常能闻到一股奇异花香。
许晏宁曾感到疑惑,明明道路两旁的花还未开,哪来的花香?
直到某次樟树花被劲风吹落,掉在她头顶,她伸手去摸,看见一朵不足米粒大的小花,抬头看那树,才发现,原来樟树会开花。再将那粒白色小花放到鼻下,轻轻一嗅,原来花香来自它。
难怪书中常写香樟树,果然是香的。
此刻她坐在教室靠窗的倒数第三排,讲台上的老师在点评同学的新闻稿,钟表指向八点四十七分,底下的学生人数倒是齐,来的人不是玩手机就是睡觉,听课的也有,朝窗外发呆的倒是只有许晏宁一人。
她双目倦怠,昨晚三点多入睡。
许晏宁这辈子都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一个写小说的,被个明星摆了一道。
明星是这两年火起来的,目前在新晋小花中势如破竹,粉丝的战斗力也相当强悍,逮谁咬谁。
这位女明星,叫陈知然。
人在法国拍戏,那戏是她的小说改编的。
为什么说被摆了一道。
昨晚陈知然发了条阴阳怪气的微博,字里行间透露着这部戏的原著作者写的有多拉胯,粉丝一看群起而攻,跟着自家主子出征,骂她的,骂她写的男女主的,骂她文笔烂的。
放下饭碗骂娘的,许晏宁还真是头一次见。
新鲜。
这条莫名其妙的微博甚至莫名其妙的冲上了热搜,说背后没人操作,她不信。
她也不是很懂这位女明星在抽什么风,这部戏当初还是她自己求来的。
她处理这些破事处理到凌晨三点,最后实在困的不行,随他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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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课铃响后她没着急走,嘴里含一颗葡萄味果糖,静静听着雨声。
C教的楼梯每到上下课必堵,一堵就是十分钟,更何况今天下雨,堵在教学楼门口的人多了两倍,不用出去她都能猜到楼梯是什么模样———
湿答答的地面,沾水变滑的瓷砖,昏暗了两年学校都不记得修的灯泡,人头攒动摩肩接踵的楼梯,她不想在潮湿阴冷的环境下还去人挤人,干脆坐到人都走完,再一个人慢悠悠的下楼。
等到上课铃响了,许晏宁又撕开一颗糖往嘴里递,奶味浓郁,往手机屏幕上看一眼,聊天界面上,五分钟前裴之给她发消息,问她去没去上课,带没带伞,要不要接。
她没回。
再看眼时间,十点一刻。
她收起桌上的书,起身往外走。
下楼时把耳机取下,放回耳机舱,再低着头把耳机舱放进包里。
再度抬头,人已经走到教学楼门檐下了。
一阵风挟来点雨丝,吹上她裸在空气中的大腿,还没来得及感觉到冷,想法已经被眼前的景象占据了。
一辆黑色轿车横停在前面,雨刮器一左一右地摆,车身被雨水冲刷到发亮,后座的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昨天刚见过的人,今天又见面了。
许晏宁心里的话一字一顿的冒出来:
他、怎、么、在、这。
宋怀樾坐在车里冲她勾手指,她站着没动。
宋怀樾又皱眉轻微歪了下头,意为:杵那干嘛。
许晏宁对着他翻了个白眼,瞎一样,看不见她没伞吗。
随后车门打开,宋怀樾下来,撑着伞朝她走来,穿一件黑色短袖,她才发现,他撑伞的左臂上,有一个纹身,面积不大,她没看清纹的是什么。
他走到檐下一手揽过她,将她笼到伞下,带着她走进雨中。
雨水斜斜的飘,他把伞往她那边倾,他左肩被打湿,她没挨到一滴雨。
“你不冷?”她今天穿了件长袖薄衫,里面一条吊带短裙,早上出门着急还没什么感觉,现下被风一吹,是挺冷的。
宋怀樾说着手往下捏住她手,他掌心温热,她手背沁凉。
“冻死你。”
上车后许晏宁思索着怎么个问法比较好。
你怎么知道我在学校?
你怎么在这?
宋怀樾倒是不客气,一副娴熟的模样,先是拿自己外套盖到她腿上,又从她肩上拉下包,又解开包的卡扣,在里面翻找着,手摸到了几颗糖,拿出来看了眼,嗤笑一声,然后挑了个薄荷味的吃,把剩余的又给她放回去,手还在摸,终于从包里找出一包纸巾。
他把包放到车座椅上,抽出一张纸擦肩上和手臂的潮湿。
许晏宁看他一系列动作完毕才悠悠开口。
“解释一下。”
宋怀樾嘴里舔着糖,手肘撑着膝盖侧头看她。
“你的课表很难弄到吗?”
一晚未见,他已经轻松弄到她课表了。
许晏宁也将手肘放到腿上,手撑着侧脸,她今天没化妆,脸上的小痣宋怀樾看得清楚。
“下课就来了?”
宋怀樾眉尾一扬,“没下课爷就在等了。”
“等这么久没见着我,没想过我今天没来学校吗?”
“你妈不说你三好学生吗,会翘课吗?好学生?”
许晏宁嘴里的糖还没化完,她用舌头勾着奶糖换了个位置。
“这栋楼有四个门,你怎么就确定我从这边门出呢?”
“今早那堂课的老师很看重出勤率,人也事儿,你应该不会想跟她有纠缠,所以不会不来。你们那栋楼一到上下课就堵,你也不会喜欢在楼道里跟人挤,后面没课,一定会等人走完了再走。教学楼有四个门,这个门离校门最近,淋的雨最少。”
他一口气回答完了她所有的问题,许晏宁回味着他的话。
“还有问题吗?”
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