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用结界之前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他那哪儿是耍横?他是来救你啊!”老太太顿足擂胸,“小伙子你太傻了!”
“他可不白救。”叶峻说。
“你真不记得钱放哪儿了?”老太太问。
叶峻笑笑,没回答。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骗他的。”老太太叹了口气,“小伙子你糊涂啊!都到这地步了,你怎么还舍不得那几个钱?”
“那是我从童工干起,花了十年时间辛辛苦苦赚来的。”
“只要能重生,赚钱的机会还会少吗?你在这儿能干什么?留着那些钱有什么用?可惜没有人会像那位伽罗主一样来救我。不然我一秒钟也不会犹豫,立马把我藏钱的地方告诉他!”
“您可真想得开。”叶峻苦笑一下。
“你太糊涂了!一位伽罗主……看他那样子,肯定是位神子吧?”
“是啊。”还不是普通的神子呢,是已经官宣的下任空神。
只要他老爸——现任空神玉释·颢穹武一翘辫子,他立马就会坐进智上法林宫,独掌圣光岩和四众议事会,变成这个宇宙的首席执行官。
为了得到嗣神的宝座,玉释·冽青云无所不用其极,怎么下作怎么来。
这其中最脍炙人口的一项壮举就是:瞄准智上法林宫里那把交椅之后,为了从十几万兄弟姐妹中脱颖而出,让他老爸把宝座传给他,这家伙把脸抹下来往口袋里一揣,跑到智上法林宫大殿前面跪了整整七天七夜。
这七天七夜,叫空行慧海所有神族都狠狠见识了一把他甘愿为“全宇宙人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热情”,或者说,见识了一把他为了当上神二代能无耻到什么程度!
“神子屈尊降贵上邢都来救你,你还舍命不舍财!”老太太继续唉声叹气。
叶峻嗤之以鼻,“他不过就是害死我心虚罢了。我凭什么给钱?既然心虚他就该拿出点儿姿态来,好人做到底,把钱也给我交了。”
“你呀——”老太太苦笑着摇摇头,“浣孽滩一天有三百个小时,他们判了我五千六百年,光想想我都觉得活不成了。”
您现在本来就不是活的。
“你呢?人家判你八万四千年!我简直不敢想在这鬼地方待那么久会怎么样,换做是我,肯定会疯掉的。”
如果敢放手一搏,就不用待那么久。
“活着的时候,我觉得钱是这世上最重要的东西,来了刑都我才知道自己大错特错。钱算什么?钱是王八蛋!阳光雨露,自由自在才是这世上最重要的东西。”
“您说的没错,我也这么觉得。”叶峻说。
“那你还不告诉那位神子钱在哪儿?!”老太太大喊一声。
不远处的狱卒猛地扭头朝这边看过来,老太太吓得浑身哆嗦,手忙脚乱扑到自己孽山上狂擦狂抹。
叶峻也继续擦起自己的孽山。
他不是舍命不舍财,是想赌一把。
他赌冽青云不会把他和罪胜无尽狱那帮老魔的计划捅出去,会拿钱替他付假释费。
不管冽青云给他申请特赦的理由是什么,这个理由应该足以成为他在这张赌桌上的筹码。
虽然这蜥蜴脑袋说,想把他捞出去是因为他还没发挥半点儿警犬的作用就翘辫子了,浪费了羯摩成就院的“训犬成本”,可他对这个理由持保留意见。
如果赌输了,冽青云去跟天墒赦夜嚼舌根,他无非就是和那帮老魔共进退,被判个“雷殛锤灭灵”,从此神形俱灭,烟消云散罢了。
定下越狱计划时,他们这帮人已经做好了一旦计划失败就万劫不复的准备。
在浣孽滩过上八万四千年这样的日子,跟神形俱灭有什么两样?
更别说罪胜无尽狱里那帮被判无期,永世受刑的老魔了。
如果赌赢了,他不但能重返器世间,还能拿回自己那副拥有异能的修弥轮之躯。这样,他就有机会用到自己上辈子攒下的钱了。
这些钱放在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除了他没人知道。
花了十年时间,吃苦受罪,昧着良心攒下的钱,如果不能用在他想用的地方,就让它们烂在那里好了。反正他也会烂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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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的傍晚,止息川泛着刺鼻的酸臭,辣得人皮开肉绽的河水刚刚退去,火雨还没落下来。
浣孽滩上的人们都抓紧这短暂的时间休息,或坐或靠,让止息川上游吹来的凉风拂过火烧火燎的双手和双脚。
风吹干皮肤上河水的同时,也会让溃烂的皮肉迅速愈合。
叶峻背靠自己的孽山,仰望刑都亘古不变的晦暗天空,想着自己偷过的那些经页、名画,还有钻石头冠和温润如玉的青瓷梅瓶,也想着这些东西的主人丢失它们之后的人生际遇。
冽青云来过之后,这几天他老想这些事。
对自己曾经的作为他十分愧疚,但并不后悔。
他也不后悔大前天那场拒绝还钱的“豪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