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开心

“房产中介。”许含辉嚼着泡萝卜说。

“噗，”王浩差点把酒喷他脸上，“你这是被人骗了？你这是被太妹爱的魔力转圈圈了吧。”

王浩说完立刻护头，等着许含辉为了女神锤爆他狗头。可是没想到，许含辉只是欲言又止地看了王浩一眼。

王浩：？

看来都是这个反应。

许含辉默默地收回自己怪异的目光。

虽然工作并不分高低贵贱，而且每个人这一生十有八九都要跟中介打交道，但是……中介给人的第一印象常常是无休止的朋友圈小广告、狗皮膏药一样的微信弹窗以及没完没了的推销电话，没准还会在合同里搞一些大事小事——许含辉买房子的时候就遇到了原本零成本的金融加急，中介收他两千块。

最重要的是，对于技术行业的人来说，这种不需要书呆子一样读书考试的工作更多的是耍耍嘴皮子与人拉扯博弈，所以本能地会觉得是那种脑筋活泛，但活泛过了头完全没心思读书的学生才会做的工作。

要不然怎么会有大学毕业去给高中辍学的同学打工这么个段子呢。

所以他才会对周轻扬在做中介这件事反应这么大——周轻扬脑子活泛，但是读书也读得非常有两把刷子。周轻扬就算再叛逆，再性格大变不去做研究非要搞社交，也应该成为赵勇那种人，拿百万年薪，怎么也不该大半夜骑着破自行车为了见客户而在大雪夜中等俩小时。

他到底为什么做中介呢？

两次破掉的羽绒服和环绕地球的破自行车让许含辉已经放下了“周轻扬是来体验生活”这么个想法了。

他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

第二天还要上班，两人没喝多久，也没这个能力，因为还没到饭馆打烊许含辉就开始扶着额头犯迷糊了。

“你这酒量怎么这么多年还这么一杯发呆两杯睡死啊。”王浩一边搀着他一边给他叫代驾，“你就该多喝点练练，明儿我买一箱歪嘴给你送家去。”

许含辉：“嗯嗯嗯谢谢恭喜发财……唔？周靓靓。”

站在店门口，背着发光广告背包，刚把折叠车收起来的周轻扬动作一顿，抬头看向他。

自从辍学以后，这个外号已经没人再叫了。周轻扬一瞬恍惚，以为自己还在风光无限的十八岁。

他在这种恍惚里抬眼撞见许含辉含着睡意的一笑，明显是醉了。

他被这个笑容拉回现实——高中时候的许含辉不可能这样笑。

“哎，醒醒，什么漂漂亮亮，这里只有你闪闪亮亮的王哥。”王浩拍拍许含辉的脸，试图一巴掌给他拍回意识，见许含辉那漂亮眼睛一直盯着人家代驾小哥看，就冲周轻扬做了个过来的手势，“嘿兄弟，是你吗？车牌河A823LK”

周轻扬迅速看了眼自己的手机。

抢单抢的匆忙，他刚刚没来得及看车牌号，现在才发现是许含辉的车，简直堪称命运的捉弄。

一瞬间周轻扬就想掉头走，可是王浩已经确认了他，从许含辉大衣兜里摸出车钥匙扔在了周轻扬身上：“我哥们有点醉了，麻烦一会下车帮我扶他一把……或者你能不能把他送电梯里？我可以加钱。”

许含辉推开他俩往驾驶室曲线行驶：“唔？我开，我能开。周靓靓你坐副驾，我送你回家。”

“哎呦喂我的老弟，”王浩把人拦腰抱住往车后座塞，刚塞完长胳膊，长腿又掉出来。塞完了长腿，长胳膊又扒住了门，八爪鱼似的就是不上车，嘴里一直“周靓靓周靓靓”，给虚胖的王老板搞了一身汗，“您这是想起谁了？爱的魔力转圈圈吗？”

“唔？”长腿又迈出来的许含辉向车外一指，“周……啊！”

周轻扬不知道“爱的魔力转圈圈”是什么，但是他本能地不想暴露自己和许含辉的同学关系——尤其是在许含辉朋友面前。

况且这个外号也太羞耻了。

他三下五除二把人往后座里一推，扳起腿脚塞进车内，咣一声拍上了门，并在王老板“卧槽这个代驾怎么这么虎”的瞳孔地震中飞快锁车述单：“尾号823对的没错那我开走了谢谢。”

许含辉在车里啪啪拍车窗，好像马上就要被卖去黑窑子的小媳妇儿。

王皓疑窦丛生，尔康手：“哎哎哎哎且慢！”

车已经风驰电掣开走了。

王皓：……？

北方冬日午夜的马路总是非常安静。偶尔才会有对向的车灯扫过来，将周轻扬的面容照亮。

许含辉头靠在椅背上，半阖双眼，目光清醒而安静地看着后视镜里反射的周轻扬的眼睛。

怎么又是代驾了？

这就是他晚上的事吗？

销冠还需要做代驾？

白天上班，晚上九点带客户，凌晨一点又在做代驾。周轻扬是时间管理大师还是在穿插着过中美时间？

他很缺钱吗？

周轻扬刚刚是想走的，许含辉看出来了，所以发酒疯把人拦住了。周轻扬在竭尽所能地减少和他的接触，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逃走。

但是也不知道他俩为什么这么有缘，这城市几千万人口，他们总能遇上。

而每次遇到周轻扬都是穿着同一身衣服，黑色羽绒服、牛仔裤。以前许含辉没注意，今天他才发现，零下的气温，周轻扬居然穿着一双单薄的低帮帆布鞋。

这总不会是在学杀马特青年搞特立独行吧？！

周轻扬的目光忽然上抬，许含辉躲闪不及，眼皮一跳，和对方在后视镜里对上了视线。

视线一触即放。周轻扬出乎意料地开了口。

“还好吗？”周轻扬温和地问。

许含辉觉得装昏才不会打草惊蛇：“有点难受。”

“想吐吗？”周轻扬递过来一个小塑料袋，“可以吐这里面。”

塑料袋是非常便携性的迷你垃圾袋，一看就是专门用来给醉酒的客户以防万一的。

不是，你这服务态度这么好吗？

许含辉接过这个贴心的呕吐袋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好把袋子叠好揣进兜里：“我没喝多少，不至于吐，就是有点头晕。”

“那你睡吧，到了我叫你。”

周轻扬出乎意料地开了个头，然后又迅雷不及把话题终结了。

是非常礼貌的社交距离，这一刻两人不是同学，而是顾客和司机。

周轻扬好像一直没把他当成老同学过，不然怎么的也该问问彼此近况客套恭维一下吧？

开始许含辉以为周轻扬不认识他，可是夜色里隔着车窗周轻扬一眼就认出了他，说明对方对他也有印象。

那怎么周轻扬就对他一点不好奇呢？

这样显得许含辉很八卦！很沉不住气！

哥人设不是这种啊！

可惜好奇心怎么也按不住，他索性很沉不住气地放出了试探的触角。

“我以为你说有事是骗我的。”许含辉状似懒洋洋，实际目光谨慎地盯着后视镜，玩密室逃脱一样死抓周轻扬每一个微表情，“同学会你没来是旅游去了吗？”

“嗯。”周轻扬看着前方。

旅游个屁，我家房子谁刷的。田螺姑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