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连应付人都这么敷衍!
许含辉心里骂娘但嘴上怂成狗:“挺好,工作的时候认真工作,玩的时候认真玩。你还和以前一样。”
周轻扬没说话,打左转向灯拐了个弯。
一个字就把话题结束了,这很难聊。
许含辉动了动,换了个姿势:“你经常这么晚睡吗?”
“还好。”
这回答又是一点没给人递话头。
许含辉感觉上次聊这么硬的天还是在林蓉抄起厚厚的规范准备当面把挑骨头的审图老师拍成薯片的时候——但至少那老师还能一边大吼“有辱斯文!”一边给他一个帮忙戴回假发的机会。
周轻扬是一点机会不给他。
这天真的很难继续下去,但许含辉百折不挠,决定再开启一个话题。
不过他没开起来,周轻扬居然在漫长的沉默后给了他一个短句:“你睡得也挺晚的。”
“偶尔,”许含辉泪都要下来了,决定示点弱掰开这位老蚌的嘴,“今儿工作上遇到点麻烦。”
快问我是什么麻烦!快!
可惜老蚌合的很紧!超紧!
“哦。”
许含辉内心涕泪横流。
你就对我一点好奇都没有吗?人类的本质不是八卦吗?你的本质为什么是鳖啊!
再次左拐,右拐,路已经走了一大半,再不想想办法可能就到家了!
他和周轻扬也许将再没有交集!
许含辉决定去他妈的吧,直接问:“你怎么还有时间做代驾,上班不忙吗?”
“还好,”周轻扬平静地说,“你是想问我为什么做代驾吧?”
许含辉没想到他这么直接就点破了,后背腾地绷直了,手不自然地握紧,反而像自己做代驾被抓:“我我我……我……”
周轻扬的声音依旧淡淡的,反问他:“你觉得呢?”
居然把问题抛给他了?!这怎么说?
总不能说我认为你应该是穷的吧。
斟酌了好半天,许含辉咬咬牙:“老王……就刚那胖子,给我说做代驾是能最快开上玛莎拉蒂的方法。”
周轻扬怔了一怔,忽然笑了:“嗯。没错。”
他一笑,方才冷到凝固的气氛终于有了缓和,许含辉些许放松,靠回了椅背:“你是为了开玛莎拉蒂?”
“对,”周轻扬说,“还能开迈巴赫。”
他说了个不太好笑的笑话,但两个人都笑了。
笑完之后车内安静下来,两人都没再说话。
能不能开上玛莎拉蒂不一定,但是周轻扬不想说这件事是一定的。
许含辉看向窗外。
他发现自己越好奇周轻扬,越能发现对方紧闭的房门,门上直白地贴着“无可奉告”的挂牌,客气又坚决地告诉许含辉不要再靠近。
许含辉非常熟悉这个套路,因为高中的时候他就是这个样子。只不过29岁的周轻扬是礼貌微笑着拒绝,而17岁时的许含辉是明目张胆地把“别烦我”贴在脸上。
他还记得高二末时老师让办黑板报,那时整个高二的黑板报办的已经很潦草了,没人会在这些不会有加分、不会有助高考的事情上浪费时间。所以当身为学委的周轻扬找到他希望他帮忙写黑板报的时候许含辉斩钉截铁地拒绝了。
“不。”许含辉胳膊下面夹着一本习题册往图书馆走。
“就写八个字,”周轻扬捏着张纸在走廊里快步追着身高腿长的许含辉,几个外班同学跟他打招呼他都敷衍地甩甩手,“班里没人比你写字更好看了,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的。”
“不。”许含辉加快了脚步,转身进了楼梯间。
“含辉,哎,许含辉,你有拒绝我的时间你都能把字写完了。”周轻扬契而不舍,比粘鼠板还粘人,“我请你吃饭行吗?食堂饭店你随便挑。”
“不。”许含辉烦的要死,一步两个台阶下到了一层,“你的字写的也很好。”
周轻扬扶着楼梯栏杆手忙脚乱地小跑:“和你比还是差的远。”
“那你正好练练。”许含辉在一层忽然停住,面色十分森冷,转身给他下最后通牒,“别再跟着……”
周轻扬脚下不稳,一头撞上了许含辉的鼻子。
书散落在地,许含辉眼圈一下就红了。
本来就是他求人办事,现在还把人给撞哭了,周轻扬脸都绿了,在原地战战兢兢地看着许含辉不小心掉出的一颗男儿泪,慌里慌张地抬起手一通乱摸:“不哭不哭!要不我给你揉揉?!”
揉你妹啊!
许含辉一把推开他,强忍着鼻尖酸痛含泪怒吼:“走开!别再跟着我!”
周轻扬终于被他喝退了,小小地后退了一步目送许含辉快步离开。
之后不知道周轻扬是不是被他吓到了,反正是没再来找他,但他还完书回教室的时候被几个男生有意无意地撞了肩膀——是方才看到他吼周轻扬的同学,看来是为好友打抱不平的。
许含辉的目光冷冷地扫过去,有个男生吹了声口哨。
班里看不惯他的人很多,他知道。但以往许含辉不会在意,坚守除他以外全员智障的想法,毕竟是一群温室花朵,没有和他们计较的必要。
但难得地,这一次许含辉陷入了反思,反思自己是不是语气有点重了。
他看着坐在斜前方一个过道之隔的周轻扬,捏着指节想:我应该再礼貌点拒绝的。
但很遗憾,他活了十七年,长了一身贫穷带给他的自卑内敛、留守儿童的孤僻冷漠,还不合时宜地因为优秀成绩而诱发了自负清高的隐藏技能,但唯独没学会如何跟人友好相处。
要不我就帮他把字写了吧。就八个字,也不麻烦。
许含辉想。
只要他要再来问我一次我就写。
可是从上午等到晚自习周轻扬也没来问他,期间碰面也没有说话,两人又回到了原先井水不犯河水毫无交流的状态。
为什么他会用“回到”这个词?他们两人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关系,触碰才是非比寻常。
水房里,许含辉在再一次和周轻扬擦肩而过的时候莫名生长出一丝惆怅,这种惆怅使他傻站在了下晚自习后空无一人的教室里。
我有病吗?他又没来求我,我干嘛站在这?
许含辉一边想一边鬼使神差地从周轻扬书桌抽屉里摸出早上见过的那张纸,果然只有八个字:“身体倍棒,吃嘛嘛香!”
许含辉眼睛都直了。
……你确定是这八个字???!!!
作者有话要说:王老板:狗屁,我说的是做白日梦是能最快开上玛莎拉蒂的方法。狗日的你还改编我台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