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如今
朝东的主卧早起可以晒到阳光。
橘红的旭日将光洒在周轻扬指尖的时候,他正把自己摊成一片薄饼,和暖烘烘的床亲密无间。
很久没有这样完整地睡过一夜了,这一觉睡的他骨头都酥了。床像个吸铁石,让他根本没办法起来。
周轻扬把脸埋进枕头里,深深吸了口气。
两分钟赖床结束,他艰难地把自己从被窝里撕下来,关掉闹钟,想穿衣服,但又觉得自己的衣服有点脏。他……挺忙的,也没个洗衣机,衣服只能一周手洗一次。羽绒服就不是了,没了这件羽绒服他就没了衣服可以穿,所以很少洗。
况且之前他住的还是地下室,从地下室到窗明几净的二十六楼,周轻扬有种自己是团大乌云的感觉。
许含辉的衣服还在他包里没拿出来,他一直想找个机会送去干洗,但还没去。
今天去吧。
为了免污染空气,他决定套好羽绒服后直接冲出家门。把大衣用袋子装好,他捧着衣服出卧室,正好撞见刚洗漱完毕清清爽爽的许含辉。
周轻扬一下子怔在门边,呼吸都顿了一秒。
“早。”许含辉的发梢潮呼呼的,睫毛修长浓密,眼睫被水光一洗,像被清泉冲洗过的鹅卵石。
晨曦染红了他的嘴唇。
是樱桃。
小唐说的没错啊。周轻扬捧着衣服的手难耐地蜷了蜷,在清早开始心猿意马。
许含辉他,真的,看起来,八十岁也会这么帅。
“早。”周轻扬声音发哑。
“你捧着什么东西?”许含辉走过来,两根指头挑开塑料袋,有点意外,“我衣服?”
“嗯。”周轻扬的鼻息间萦绕过许含辉身上淡淡的好闻的味道。
香水吗?
“我还以为你端了个龙袍呢。”许含辉随手把袋子拿走了。
“哎,”周轻扬手中一轻,急忙拦住他,“我要送去干洗的。”
“年前洗完都没怎么穿呢。”许含辉撩了他一眼,“你吃饭掉上面了?”
周轻扬:“没!怎么会!”
当然没有,回去就好好包起来了,怎么会穿着吃饭!
“那洗什么洗。”许含辉把衣服挂在书房他临时给自己搭出来的小衣架上,头也没回地说,“把你羽绒服给我脱下来扔掉,我看它不爽很久了。”
周轻扬脸一下涨红了,手足无措:“我……”
“它跑毛都跑的只剩两片了你知不知道?不冷吗?你那天那件大衣呢?”
许含辉对这个随地下雪的羽绒服怨念很大,以及非常讨厌周轻扬把自己关在这么破的衣服里。
但周轻扬不知道,他只觉得难堪极了。他并不介意自己的落魄,但他介意在许含辉面前落魄。
可是他没有大衣。
他含混不清地回答,“卖掉了。”
“什么?”许含辉从书房走出来,没听清。
“卖掉了。”周轻扬死气沉沉地说。
失去了吊牌的大衣没办法退回,但是也不能当饭吃,周轻扬一边内心滴血一边半价在网站上买掉了。
“?”老年人许含辉属实意外,“这还能卖?卖给谁?”
“有二手网站。”
从周轻扬躲闪的目光和涨红的脸里,许含辉忽然读懂了那天周轻扬心如死灰的面容原因为何。
他有些震惊,一边震惊周轻扬居然穷到这种地步,一边震惊难道那衣服是周轻扬专门为和他吃饭买的?
早知道这样就该打包带回家请他吃了……
心里酸酸的。
在他心里周轻扬还是高中时候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即使事到如今,他也很难把周轻扬和地下室联系在一起。
这一刻,却不是这样了。
他想为那天的鲁莽说点什么,可是好像说什么都不合适。
不知道怎么对周轻扬才合适。
解决这个场面的人又是周轻扬。
他把羽绒服脱下来,露出里面的短袖T恤,岔开话题:“你几点上班?”
“九点,你呢?”许含辉目光扫过他麻秆一样胳膊,感觉比羽绒服还不能忍。
“九点。或者看客户时间。”
许含辉没说什么,走去了书房,不一会拿着车钥匙放到了餐桌上,想直接说“车你开吧”,但又怕不合适,想了想,想不出个结果,最后抓起车钥匙强塞到了周轻扬手里,然后火速逃去了厨房接水喝:“车你开,这里离你门店挺远的。”
“不用!”周轻扬立刻拒绝,“你开,这里离你公司……”
他卡壳了。
许含辉回头,杯子遮住了鼻子以下,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等着听他的鬼话。
“挺近的。”周轻扬顿了顿,皱眉,“你好懒。”
许含辉放下杯子,一直微微提着的肩也落了下去,很轻一笑,表示诚恳接受了这个评价:“我乐意。”
这家伙在家怎么跟在外面两个样子!
“不用。”周轻扬笑着再次拒绝,“真不用。我可以坐公交。”
现在很少有人坐公交了吧,那么慢。许含辉问:“为什么不坐地铁?早高峰那么堵。”
地铁贵。
地铁四站地就要3块钱,可是公交刷卡只要1块。
他的出行选项里从来没有地铁。
但周轻扬说:“那我坐地铁。”
许含辉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没强求,因为怕这件事强求了,下件事又不好做了。
得循序渐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