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忙道：“您当年决定不弹琴这件事，对我们打击很大，所以我刚刚......抱歉，我有些激动了。”

还是太心急了，他不该就这么问出来的。

杨今予下意识往卫生间走，一边语无伦次找补：“那么我先去洗漱，您也需要补个觉，中午的时候他们会过来汇合，我们一起去排练。”

一边关浴室门一边用余光扫了眼姜司南的反应，在想要不要找谢忱帮帮忙，他不小心把姜老师惹生气了怎么办啊！

“因为我终于发现了我不是天才。”

门即将关上那一刻，身后低低地传来回应，清清淡淡，带着知天命的缥缈。

杨今予霍然回头。

姜老师背靠窗边，朦胧光线在他背后游走，他看不清老师长发下掩盖的表情。

在杨今予的记忆中，姜老师永远都是温和从容的代表，常年的微笑让他一点架子都没有，仿佛油画里头顶花环播撒信仰的洁白圣母。

可此时圣母的影子似乎出现了裂缝，忽明忽暗的阴霾压在他头顶，他依然是微微笑着的，杨今予却听到了不符合神圣的回答。

“摇滚让我变得一无所有。”姜司南抬眸。

杨今予看到有一丝突兀的苦涩，从那对美丽的眼睛里跑出来。

姜司南与杨今予对视片刻，抬手拢了一下长发，在脑袋后扎起慵懒的发髻，松松垮垮，同他的待人接物一样温顺随和。

他似乎很无奈，对学生好脾气地弯了弯眼睛：“老师并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厉害，今予同学。”

杨今予呆了半天也没想出怎么回应，即使他下意识就想反驳，您就是最厉害的，您的琴声很有态度，您的才华简直就是宝藏！

可他没有这样说。

因为他是绝对音感。

这个身份让他在成长中说出过无数在外人听来刺耳的声音，他的每一句夸赞，都变成了何不食肉糜。

杨今予默默点点头，懂事的闭嘴了。

姜司南回以如沐春风的微笑：“感恩理解。”

“那您恨摇滚乐吗？”杨今予最后一个问题，他只是还有些不甘。

姜司南轻轻摇头：“不，我爱摇滚乐。”

世界上是有这一类人存在的，即使信仰令其痛苦不堪，但他依旧甘之如饴。

他不会质疑梦途本身，需要质疑的，从来就不是那座神殿，而是自己朝圣的脚步。

很不幸，杨今予不是这类人，他看不惯所谓的“神殿”很久了，怪诞少年生下来的使命就是颠覆，而不是追求。

所以他最多只能做到理解尊重，至少在“热爱摇滚乐”这一方面，他和姜司南是一致的。

于是他说：“那就拿回来吧，怎么失去的，就怎么拿回来，用摇滚乐。”

“好啊。”姜司南回。

他岁月静好的眉眼下暴露了战意，野心一闪而过，是许多年都没有过的了。

“我正好也想看看，那把琴在谢忱手中，会有多少可能性。”

杨今予一听这个，有点头疼了：“忱哥他......始终不爱舞台。”

“知道原因吗？”姜司南问。

凡事总有个归因，谢忱明明是喜欢音乐的，他在弹琴时的状态骗不了人。

那晚合奏，姜司南看出谢忱触摸窍门那一瞬的投入，那明明是很恣意的挥洒，一切浑然天成。

他不可能不爱。

嘴会骗人，琴声不会。

姜司南笃定道：“他装的。”

杨今予摊手：“这个我都知道，他自欺欺人很多年，装得连自己都相信了。他认为自己不爱才是最致命的歧路，明明角色练度到了，但不愿意突破世界等级，他要卡级，谁也拿他没办法。”

姜司南沉思了一会儿，说：“交给我吧。”

“嗯？您有办法？”

姜司南素来谦卑，很难得露出些不卑不亢的从容：“兴趣引导本就是艺术教育的一部分，不然要我们音乐老师干什么。”

“何况，我叫姜司南。”

大字不识一个的爷爷给他起这个名字的时候，大概没想过小孙子将来会做谁的指南针，但命运兜兜转转，他成了一名音乐老师。

杨今予真想给姜司南磕一个，说真的，如果有人能感化忱哥，让他付出什么都值得。

“谢谢您，姜老师。”

姜司南：“应该的，这是我的天职。”

作者有话要说：姜老师被迫出柜的一天

姜老师任重道远的一天

姜老师触发被动的一天

OS：姜姜小天使，别太早夸下海口，小心被狼崽子吃干抹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