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队收到了两样东西,一样是盛惊浪以私人名义送来的药,姜司南知道这种药,是国外专业歌手用于治愈声带的,极其名贵稀有的滴露,一般只有国际巨星级别的名人才用得起。
这显然是一份投名状,也是对乐队的高度认可,才值得他慷慨解囊。
第二样东西是一张官方函贴,队长杨今予私自扣下了,没告诉大家上面写了什么内容。
至少是没告诉谢忱。
谢忱在姜司南的监督下用了几天“神药”,嗓音肉眼可见在恢复,已经能正常说话了,只是唱歌还有些困难。
而这周五,姜司南迎来了人生最惆怅的时刻——春野的葬礼。
对于春野的离世,他有充分的心理准备,可以说这种心理准备,早在十年前甚至更早,就已经在酝酿了。
可当它真正到来时,姜司南还是顿感惶恐,心里蓦然割去一角,变得摇摇欲坠。
他世上仅存的知己,那条别扭了许多年的关系纽带,梦开始的地方,断了。
这天他换上早就准备好的黑色装束,胸口别上滚星乐队logo的胸针,领带打得一丝不苟。
他问谢忱:“可以拜托陪我一起去吗?是春野的遗愿。”
谢忱“哦”了一声,转头去换了一身得体的衣服。
姜司南央求谢忱带上了那把瓦蓝色的吉他:“借用一天。”
谢忱:“随便,本来就是你的。”
他们到现场时,该到的人都已经到了,穿过满地的白色花束,他们抵达灵堂深处,春野笑得春光灿烂的照片被摆在最中央,相框一侧被系上她最喜欢戴的嬉皮士发带,系的是可爱俏皮的蝴蝶结。
这并不是一个严肃的灵堂,因为周围甚至摆了舞台,乐器一应俱全,只差演奏的人登台了。
送别仪式是春野生前安排好的,原滚星乐队要用一场漂亮的演出向她挥别。
姜司南担任主吉他手。
春野还在世时,姜司南竞争了那么多年都没当上主吉他,她走了,却一言堂的安排姜司南做她的主吉他,再次登台演出。
明明所有人都让姜司南发过誓,这辈子不再碰舞台。
到底所有人还是为她破了例。
姜司南打开琴箱,将一抹亮眼的瓦蓝背在身上,步伐不徐不疾走了上去,用一曲明快的《野蜂飞舞》单人solo拉开了葬礼的序幕。
随后其他乐手上台,和姜司南对了对拳头,淡淡的微笑寒暄,也算是一笑泯恩仇罢。
谢忱与所有人都不认识,退到一处无人的枫树下,透过墨镜深沉地观测着,这场风格很摇滚的独特送别仪式。
有人认出了谢忱,走过来寒暄:“嘿哥们,你是离谱乐队的主唱吧?你们乐队的比赛我看了,黑马乐队,未来可期。”
谢忱瞥过去,冷淡地点了下头。
那人说:“春野是我们的老朋友了,以前蒲城地下音乐一家亲,今天来的都是老摇滚人,起码也有十年没见了,居然以这种形式再聚一回。我看你挺年轻的,也是春野朋友?”
谢忱爱答不理回:“不认识。我陪他来的。”
那人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哦司南啊,啧,他当年也是个不错的苗子,可惜了。”
谢忱蹙了蹙眉:“可惜什么。”
“可惜退圈了呗,你该不会不知道他跟小霍骋那事儿吧?当年闹得挺不愉快,估计那时候你还小,不知道也正常。”
谢忱表情变得不太愉快。
他确实不知道,姜司南没说。
那日大雨,姜司南说了很多往事,唯独提到霍骋时是含糊其辞的,谢忱只知道霍骋的手是为了救姜司南断的,姜司南对此十分愧疚,因此容忍了不少霍骋放肆的行径。
但更多的,他不知道,也没兴趣问。
同他搭话的人表情十分惋惜,叹了口气:“当年人俩关系多好,成天形影不离,吃住都在一起,司南对小霍骋好得没边儿,小霍骋更是为了他连命都不要,我们都以为他们早就是一对儿了,毕竟睡都睡过多少次。”
“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着,小霍骋手断了,司南扭头不要人家了。心挺狠的,圈里都有点看不惯,说实话这事儿司南是有点不厚道,你要是他朋友,我觉得你得劝劝他。”
谢忱扭头走开了:“......”
“哎哎!怎么走了,还没开席呢!”
谢忱脸色黑压压的,再也没心情看台上的表演了。
姜司南弹完下台出了一身汗,一边用湿纸巾擦着额头,一边环顾谢忱的身影。
他和谢忱说好的,演完就回家,不留下吃席。刚刚还看到他在人群后面的树下等,怎么一转眼没了。
烈日炎炎,直晃人眼,姜司南解开领口散热,抬手挡在眼皮上。
光晕下,他看到一个身形和谢忱差不多的走过来,以为是谢忱,向前小跑几步迎过去。
片刻后又突然滞住了脚步,看清了来人。
不速之客——霍骋。
姜司南一身的汗瞬速冷了,转身就走。
一片阴影从身后跟上,他的衣袖被拽住:“老师。”
“别碰我。”姜司南甩开了他。
霍骋的目光毒蛇吐信似的缠绕过来,姜司南应激地汗毛直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