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云开松了一口气：“那就好。这件事你千万不要跟第三个人说。你说的麓川的朋友，也是互助党的人？”

“没错。寂然，我知道现在劝你什么你都听不进去。这本笔记，是我这几日看书所写，你看完之后，或许会转变看法。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去麓川，加入互助党，为你的理想再奋斗一次。”赵澈把记着互助党纲领和文章的笔记本递给了霍云开，说到，“你看完后，如果觉得荒唐，就带着这本笔记和我，去向岳岱邀功。但你如果觉得他们值得托付，就答应我，离开岳岱，和我一起去麓川干一番大事业。”

“涤之，你这是逼我做叛徒。”霍云开紧紧攥着那本笔记，显然正处于极度的挣扎中。

“我只是恳求你迷途知返，认清现实。岳岱不值得你倾注一生的热忱和心血。做人要有底线，而成大事者，更要明是非。不出多久，岳岱必将复辟旧楚。而那时候，免不了血流成河。”

“不可能——□□，绝无可能！”

“不信，我们就打个赌。”赵澈想起前几日褚原君同自己所说的新计划。安倍藤斋将以日岛特使的身份出使来华，向岳岱表示愿意助他称帝，代价是在江北设立代理政府，掌江北一带的军政等各项事务。待岳岱签署这个虚假的条约后，互助党在江北的势力便会借助舆论之力，组织工人、学生、农民进行游行，将岳岱至于风口浪尖，再配合武装部队行刺杀之事，削弱岳岱的势力，趁机建立起自己的军事同盟力量。虽然不能直接扳倒岳岱，但却可以彻底搞坏岳岱的名声，让他成为众矢之的，日后再无威望，也无东山再起之可能。

而那时候，远赴海江的顾晋将配合江北互助党的行动，把早年岳岱与外邦勾结的证据泄露出去，并甩锅给岳岱在海江的亲信，借岳岱之手除掉他们，趁机策反那些对岳岱背信弃义行为不满的海江旧部，自己趁机接手掌管岳岱在海江的势力，为日后可“里应外合”，彻底消灭岳岱的势力。

在霍云开加入互助党之前，他必须替顾晋保密，牢牢地守住他身份的秘密。只是霍云开的信仰危机并不是那么容易就会被安抚好的，短期内，他不可能重新树立新的信仰，“策反”霍云开，必然是一个长期性的艰巨任务。现在赵澈只寄希望于安倍藤斋的计划能顺利开展，早日让霍云开对岳岱彻底死心。

“打赌？有什么好赌的。这本笔记你藏好了，我不想看，你也别让别人看到。我太累了，先去休息了。这几天你先不要外出，我去探探岳岱的口风。”霍云开把笔记本还给赵澈，自己则挎着外套，回了自己的房间。赵澈叹了口气，把笔记收了起来。

说实话，赵澈早就料到了事情会是这番走向。要想让霍云开变心，只能下一剂猛药。而安倍藤斋的计划，正是药引。趁霍云开在房间收拾，赵澈去楼下见了顾晋一面。按理说霍云开回来后顾晋也没有理由继续住在霍云开家里了，今晚一起吃过饭后，顾晋会带着上官凛如离开霍宅。海江那里还需要顾晋早日渗入，所以他会尽快赶往那里。而这一别，就不知道何日才能再见了。

“我走之后，你保重。霍云开就交给你了。当然，你也要注意安全，有什么事情就联系原君或者老周。”

“好，你到那边去后也要小心行事，切莫大意。我等着看你大展宏图。”赵澈伸出手，顾晋也伸出手，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

是夜，几人一起吃过晚饭，顾晋便告辞了。

偌大的别墅瞬间变冷清了很多。

霍云开洗过澡的身上散发出淡淡幽香，清爽的头发略有些不羁，他坐在书房里随手翻起一本杂志，看了几眼后皱眉扔到了一边。赵澈真的是为了能改变他的主意费尽了心思，就连手边的书都换成了互助党的阵地刊物。他并不是迂腐之人，不会因为理念不同就否定互助党的思想，可在信仰动摇之际，他实在是没心思看这些让自己更心烦意乱的东西。

“涤之，要是岳岱突然来我家，这些东西被他看到了会很难办。”

“无妨，到时候你大可以供出我来。”

“你知道我不会的，别故意为难我了。涤之，我很累了。”霍云开叹了口气说到，“你能不能让我少操一点心。”

赵澈闻言，也是有了些火气：“什么叫我让你少操一点心。你直接把我当作弃子扔了，就不用再操心了！你自始至终都沉浸在你自己的世界里，你从不睁眼看，你信你想信的，却不信应当信的。我只是不想你一错再错，不想你一条路走到黑，不想一个意气风发的人，被时间遗忘、被磨平棱角、被抹杀意气！”

霍云开颓然的表情忽而起了微澜。他垂下头，嘴角泛起苦涩的笑。他不知道自己应当如何。

海江一行，让他怀疑起了自己。他曾经是那么笃信自己的老师，可，岳岱的所作所为实在是触及到了他做人的底线。一个人怎么可以卖国——外邦人本就对九州虎视眈眈，而岳岱却为了自己，不惜和他们谈交易。更令他感到难受的，是他因为岳岱，亲手断送了自己和赵澈的情谊，他曾经为了岳岱放弃了自己最珍视的感情，还让赵澈陷入了泥潭。

他无法原谅这样的自己。

“这不是你的错，你无须因此自责。”赵澈太了解霍云开了，他知道此时此刻霍云开内心的纠结与挣扎，他的痛苦不亚于自己当时。他甚至不敢想象，岳岱同意安倍藤斋的提议后□□时，霍云开会是怎样的心情——他有些不忍。但他必须看着霍云开经历这一切，只有被火洗礼过，才能重生。